道德真经取善集(李霖)
经名:道德真经取善集。金李霖编撰。十二卷。其自序谓『今取诸家之善,断以一己之善』,故名曰《取善集》。卷前有刘尤升序。底本出处:《正统道藏》洞神部玉诀类。
道德真经取善集序
老氏当商之季,悯其世道衰微由乎文弊,於是思复太古之纯,载畅玄风,以激其流俗,至於轻蔑仁义,屏斥礼学,盖韭过直无以矫枉,仲尼所以钦服。既见,则叹其犹龙。惟圣知圣,始云其然也。关尹睹紫气之瑞,识其真人度关,虔诚叩请,方垂至言。议者咸谓五经浩浩不如二篇之约,良有以也。庄周、列御寇羽翼其教,亦犹鼓大浪於沧溟,耸奇峻於乔岳,此尚拟其边而未尽其意,要在忘言而后识其指归也。汉文、景间,治尚清静,世治隆平,率自曹参,宗盖公之训,足知道德范世之验,果不虚云惜乎。晋朝流为浮诞,王衍清谈,反坏淳风。阮籍猖狂,又隳名教。失其本而循其末,可不哀哉。赖隋之王仲淹,深识其故,以谓虚玄长而晋室削,非老、庄之罪,以其用之不善也。唐韩愈犹讥其小仁义如坐井观天。呜呼,愈负其才而昧於道,是亦聋盲於心,而不知太山雷霆可以惊其耳而骇其视也。一言以为不智,每贻君子之叹息焉。笃信之士,代不乏人,各随其意,为之注解,殆数十家,不惟观览之烦,抑掊集之不易。饶阳李霖,字宗傅,性善恬淡,自幼至老,终身确然,研精於五千之文,所谓知坚高之可慕,忘钻仰之为劳,会聚诸家之长,并叔己见,成六卷。譬若八音不同,均适於耳。五味各异,皆可於口。庶广其见,而博其知,以斯而资同道,为功岂小补哉。王宾,乃先生之旧友也,赏其勤而成其志,命工缕板,俾好事者免缮写之劳,推而用心,可不谓之仁乎。时大定壬辰重午日,河间刘允升序。
物之其由者道也。道之在我者德也。道妙无形,变化不测。德显有体,同焉皆德。自其异者,视之则有两名。自有同者,视之其实一致。末学之人言道者,每不及德。言德者,同及於道。此道德所以分裂不见其纯全也。犹龙上圣,当商末世,叹性命之烂漫,悯道德之衰微,着书九九篇,以明玄玄之妙。言不踰於五千,义实贯於三教。内则修心养命,外则治国安民,为群言之首,万物之宗。大无不该,细无不徧,其辞简,其义丰,洋洋乎大哉。自有书籍已来,未有如斯经之妙也。后之解者甚多,得其全者至寡。各随见,互有得失,通性者造全神之妙道,於命或有未至。达命者得养生之要诀,於性或有未尽。殊不知性命兼全,道德一致尔。霖自幼及壮,谩诵玄言,以待有司之问。今已老矣,欲讨深义,以修自己之真。自度耄荒难测圣意,今取诸家之善,断以一己之善,非以启迪后学,切要便於检阅,目之曰《取善集》,览者幸勿诮焉。
饶阳居士李霖序。
2-道德真经取善集卷一
道德真经取善集卷一
宋饶阳居士李霖集
御注:道者,人之所共由。德者,心之所自得。道者,亘万世而无弊。德者,充一性而常存。老子当周之末,道降而德衰,故着书九九篇,以明道德之常,而谓之经。其辞简,其旨远,学者当默识而深造之。
道可道章第一
道可道,非常道。名可名,非常名。
严遵曰:可道之道,道德彰而非自然也。今之行者,昼不操烛,为日明也。夫日明者,不道之道常也。操烛者,可道之道彰也。夫着於竹帛,镂於金石,可传於人者,可道之道也。若乃可传而不可受,可得而不可见,自本自根,未有天地,自古以固存,神鬼神帝,生天生地者,常道之道也。五千文之蕴,发挥自此数言,实谓玄之又玄,神之又神也。王元泽曰:名生於实,实有形数,形数既具,衰坏随之,其可常乎。惟体此不常,乃真常也。
首递道之一字,大道之道也。下言可道之字,言道之道也。夫大道虚寂,玄理幽深,不可言道,当以默契,故心困焉不能知,口辟焉不能议,在人灵府之自悟尔。虽道之一字,亦不可言也。若默而不言,众人由之而不知,故圣人不得已而强名曰道。
既云为道,有言有说,代废代兴,非真常之道也。其可道者,莫非道也,而非道之常也。惟其不可道,而后可常耳。今夫仁义礼智,可道之不可常。如此惟其不可道,然后在仁为仁,在义为义,在礼为礼,在智为智,彼皆不常而道不变,故常不可道之能常,如此常道者,自然而然,随感应变,接物不穷,不可以言传,不可以智索,但体冥造化,含光藏辉,无为而无不为,默通其极尔。
无名,天地之始。有名,万物之母。
温公曰:天地,有形之大者也。其始必因於无,故名天地之始曰无。万物以形相生,其生必因於有,故名万物之母曰有。
吕吉甫曰:无名者道也。而天地所自而始也。故曰无名,天地之始。太初有无无,有无名。无无则一亦不可得,无名则一之所起。有一而未形,则所谓天地之始是也。既已谓之一,且得无名乎。此物得之以生,而谓之德也。则所谓有名,万物之母。而万物得一以生者是也。
无名谓道也。道常无名,生育天地,故为天地之始,乃道之妙也。有名谓天地也。天覆地载,万物方立,故为万物之母,乃道之徼也。天地有形位,是有名也。万物母者,天地含气,生育万物,长大成熟,如母养子。
常无,欲以观其妙。常有,欲以观其徼。
苏子由曰:自其无名,形而为天地。天地位而名始立矣。自其有名,播而为万物。万物育而名不可胜载矣。故无名者,道之体。而有名者,道之用也。圣人体道以为天下用,入於众有而常无,将以观其妙也。体其至无而常有,将以观其徼也。若夫行於其徼而不知其妙,则粗而不神矣。留於其妙而不知其徼,则精而不通矣。
记曰:感物而动,性之欲也。欲者离静之动,任耳目以视听,劳心虑以思为。无欲,则静於以观天地之始,所谓妙也。故曰:常无欲可名於小。妙,则精而小也。有欲,则动於以观万物之母,所谓徼也。故曰:万物归焉而不知主,可名於大矣。徼则赢而大也。无欲之人,可以见道之精妙也。有欲之人,但见其道之粗徼而已。
此两者同出而异名,同谓之玄。
温公曰:玄者,非有非无,微妙之极也。
两者,谓有欲无欲也。同出者,同出人心也。而异名者,其名各异也。其名异其实未尝异,其实未尝异,则有欲之与无欲同谓之玄也。玄之为色黑,与赤同乎一也。天之色玄,阴与阳同乎一也。两者同谓之玄,玄能阴能阳故也。
玄之又玄,众妙之门。
御注:《素问》曰:玄生神。《易》妙而小之谓玄。玄者天之色,色之所色者彰矣。而色色者未尝显玄之。又玄所谓色色者也。玄妙之理,万物俱有,天之所以运,地之所以处,人之所以灵,百物之所以昌,皆妙也。而皆出於玄。故曰众妙之门。
《易》曰:一阴一阳之谓道,阴阳皆原於一。一者道所生也。玄者阴与阳同乎一也。又玄者道也。众妙者谓万物之妙也。万物皆有妙理,而皆出於道,故曰众妙之门。此章言真常之道,悟者自得,不可名言,同观徼妙,斯可以造真常之道矣。太上以此首章,总一经之意,明大道之本,谓玄之又玄也。
天下皆知章第二
天下皆知美之为美,斯恶已。皆知善之为善,斯不善已。
御注:道无异相,孰为美恶。性本一致,孰为善否。有美也,恶为之对。故曰:天下皆知美之为美,斯恶已。有善也,不善为之对。故曰:皆知善之为善,斯不善已。世之所美者,为神奇。所恶者,为臭腐。神奇复化为臭腐,臭腐复化为神奇,则美与恶奚辫。昔之所是,今或非之。今之所弃,后或用之。则善与不善奚择。圣人体真无而常有,即妙用而常无,美恶善否,盖将简之而弗得,尚何恶与不善之能累哉。
王元泽曰:恶与不善,美善之随也。当其美善之时,盖已恶且不善矣。俟其随而后悟,则亦悟之晚也。
美恶生於妄情,善否均於失性。美者人情所好也。若知美之为美,是心有所美也。心有所美,於心为恙,斯恶已。若河伯欣然,自喜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已,不免望洋向若而叹,几是矣。善者人之可欲也。若知善之为善,是性有所欲也。性有所欲,是离道以善,斯不善已。若伯夷见名之可欲,饿於首阳之下,均为失性,几是矣。盖道之美者,至美也。至美无美,淡乎无味。庄子曰:淡然无极,众美从之,道之善者上善也。上善忘善,万善皆备。又曰:去善而自善矣。此章道通为一,恐人着於美善,不悟真常,故以此篇次之,与《庄子·齐物论》相似。
故有无之相生,难易之相成,长短之相形,高下之相倾,音声之相和,前后之相随。
御注:太易未判,万象同体,两仪既生,物物为对。此六对者,韦变所交,百虑所生,殊涂所起,世之人所以陷溺而不能自出者也。无动而生有,有复归无,故曰有无之相生。有涉险之难,则知行地之易,故曰难易之相成。长短之相形,若尺寸是也。高下之相倾,若山泽是也。声举而响应,故曰音声之相和。形动而影随,故曰前后之相随。阴阳之运,四时之行,万物之理,俄造而有,倏化而无。其难也,若有为以经世。其易也,若无为而适己。性长非所断,性短非所续,天之自高,地之自下,鼓宫而宫动,鼓角而角应,春先而夏从,长先而少从,对待之境,虽皆道之所寓,而去道也远矣。
温公曰:凡事有形迹者,必不可齐。不齐则争,争则乱,乱则穷,故圣人不贵。
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,行不言之教。
顾欢曰:圣人因天任物,无所造。为心常凝,静於前。美善处而无争,故不为六境之所倾夺。
为则有成亏,言则有当愆,曾未免乎累。是以圣人处事,以无为行教,以不言而事,以之济教以之行,而吾心寂然,未始有言为之累,天下亦因得以反常复朴。夫唯无累,故虽寄形阴阳之间,而造化不能移,彼六对者,乌能扰之哉。《经》曰:不言之教,无为之益,天下希及之。
万物作而不辞,
御注:万物动作,随感而应。若鉴对形,妍丑毕现。若谷应声,美恶皆赴,无所辞也。
今计物之数不止於万,而曰万物者,以数之多者云也。作谓动作也。万物动作,圣人各尽其性,不辞谢而逆止,以吾心空然无所去取故也。苟怀去取之虑,则物之万态美恶多矣,乌能不辞哉。
生而不有,为而不恃,功成不居。
纂微曰:万物自生,卓然独化,不为己有。群品营为,各适其性,不恃己德。功成事遂,道洽於物,心游姑射之山,不居万民之上,此圣人之全德也。
万物自生,各极其高大。万物自为,各正其性命。圣人归功於物,不以三事为累,故曰:功成不居,有我则居,居则迁矣。帝尧成功,而自视缺然。
夫唯不居,是以不去。
苏子由曰:圣人居於贫贱而无贫贱之忧,居於富贵而无富贵之累,此所谓不居也。我且不居,彼尚何从去哉。此则居之至也。《鸿烈》曰:楚将子发攻蔡,踰之。宣王郊迎,列田百顷封之执圭。子发辞不受,曰:治国立政,诸侯入宾,此君之德也。发号施令,师未合而敌遁,此将军之威也。兵阵战而胜敌者,此庶人之力也。夫乘民之功劳,而取其爵禄,非仁义之道也。故弗受。故曰:功成不居,夫惟不居,是以不去。此章欲体真常之道,忘美恶,齐善否,不为六对之所迁,唯圣人知其然。故处事以无为,行教以不言,归功於物而不居,道常在我而不去也。
不尚贤章第三
不尚贤,使民不争。
温公曰:贤之不可不尚,人皆知之。至其末流之弊,则争名而常乱。故老子矫之,欲人尚其实,不尚其名。贤者,出众之称。在上者别而尚之,崇以爵位,旌以车服,故民夸企外慕殉名而不息,能无争乎。盖圣人未尝不用贤也。使贤不肖各当其分,因任而已,特不崇尚耳。庄子曰:举贤则民相轧。
不贵难得之货,使民不为盗。
御注:尚贤则多知,至於天下大骇,儒墨毕起。贵货则多欲,至於正昼为盗,曰中穴陆。不尚贤则民各安其性命之分,而无所夸跂,故曰:不争不贵货,则民各安其性命之情,而无所觊觎,故不为盗。
金玉者,难得之货。在上者贵而宝之,取金於山,求珠於渊,则民病於无有,求货而无厌,必至於为盗。盖圣人未尝弃财货也,使民耕而食,织而衣,足衣食而已。特不贵难得者尔,故民各安其性命之情,而不为盗。孔子曰:苟子之不欲,虽赏之不窃。
不见可欲,使心不乱。
御注:人之有欲,次性命之情以争之,而攘夺诞谩,无所不至。值夷见名之可欲,饿於首阳之下。盗跖见利之可欲,暴於东陵之上。其热焦火,其寒凝冰,故其心则愤乱偾骄,而不可系道。至於圣人者,不就利,不违害,不乐寿,不哀天,不荣通,不丑穷,则孰为可欲。欲虑不萌,吾心湛然,有感斯应,止而无所碍,动而无所逐也,孰能乱之。
君子之所欲者贤也。小人之折欲者货也。既无尚贤之迹,不求难得之货,是无可见之欲,则民心不惑乱也。傅奕《音义》曰:古本作使,民心不乱。
是以圣人之治,
河上公曰:圣人治国,与治身同也。
虚其心,实其腹,
曹道冲曰:心虚白则神留而道存,腹充实则精全而寿长。心有所择,虚其心则无贤之可尚,腹有所容,实其腹则无欲之可贪。
弱其志,强其骨。
御注:志强则或殉名而不息,或逐货而无厌,或伐其功,或矜其能,去道益远。圣人之志,每自下也,而人高之。每自后也,而人先之。知其雄,守其雌,知其荣,守其辱,是之谓弱其志。不坏之相,若广成子千二百岁而形未尝衰,是之谓强其骨。
刘仲平曰:虚心弱志,所以养神。腹实骨强,所以啬精。
志者心之所之,守道则志弱。骨者髓之府,髓满则骨强。一说虚心则实腹,弱志则骨强。一说虚心则弱志,腹实则骨强。
常使民无知无欲。
御注:庄子曰:同乎无知,其德不离。同乎无欲,是谓素朴。素朴而民性得矣。圣人之治,务使民得其性而已。多知以残性命之分,多欲以汨性命之情,名曰治之,乱孰甚焉。故常使民无知无欲。
王元泽曰:知则妄见,欲则外求,二者既除,性情定矣。自不尚贤,虚心弱志而化之,使民无争尚之知。自不贵货,实腹强骨而化之,使民无贪求之欲。
使夫知者不敢为也。
吕吉甫曰:智者知贤非上之所尚,而货非上之所贵,而为之非所利也,故不敢为也。
为无为,则无不治矣。
舒王曰:有为无所为,无为无不为,圣人为无为,则无不治矣。
此章言圣人体道无为而治也。不尚贤,不贵货,虚心实腹,弱志强骨,是圣人体道治身而无为也。使民不争而同乎无知,使民不盗而同乎无欲,则无不治也。《经》曰:道常无为而无不为,侯王若能守,万物将自化,无为而治者,虞舜之所以为帝。垂拱而治者,周武之所以为王。故曰:帝王无为而天下功。三篇统论,首篇言道可道,夫可道之道,非真常之道也。真常之道,离言说,超形名,悟者自得。能悟之者,忘美恶,齐善否,故以天下皆知次之。既不为二境回换,则是非美恶不藏於胸中,故以不尚贤次之。不尚贤,不贵货,则方寸之地虚矣。虚则腹实,此精神内守道德之极致也。学者精此三篇,则经之妙旨,斯过半矣。
道冲章第四
道冲,而用之或似不盈。
御注:道有情有信,故有用。无为无形,故不盈。
冲者,中也。道之用,抑高举下,损有余补不足,无适而不得其中也。道之体,虚而不盈,充塞而无外,赡足万物而未尝有,故曰或似不盈。
渊兮似万物之宗。
温公曰:深不可测,常为物主。渊反流全一。《说文》曰:回水也。水回则深静,回而为渊,则止而不流,所以为一者全矣。兮者咏言之助。庄子曰:止水之审为渊。渊深而静,不与物杂,道之体也。惟深也,物莫能测。惟静也,物莫能动。道体渊兮深静,似为万物之宗祖。然道本无系物自宗道,故似之而已。其或言似者,言之不敢正也。人本足於此道,欲体之者,不可他求,当挫锐解纷,和光同尘,则当自存矣。
挫其锐,解其纷,和其光,同其尘。
温公曰:锋角猛露,道所恶也。事为烦乱,道所鄙也。辉华显赫,道败也。污辱卑下,道所贵也。
心出而入物为锐,挫其锐而勿行。物至而交心为纷,解其纷而不乱。挫锐解纷,则性情定,而自然充实光辉矣。既有光辉,则要不异於物,与之和同而不显,所谓光而不耀也。内不失真,外不殊俗,同尘而不染,所谓与物委蛇,而同其波也。
湛兮似或存。
郭象曰:存,在也。道湛然安静,古今不变,终始常一,故曰存。存而无物,故曰似也。
人能如上四事,则湛然常寂而存矣。存而定有之,则非道也。似或者不可定有之谓。
吾不知其谁之子,
王元泽曰:即今所称道之中体,盖有所出矣。虽有所出而廓然无象,故曰不知谁之子。
言我不知道之所从生谁得而子之。
象帝之先。
御注:象者,物之始见。帝者,神之应物。物生而后有象,帝出而后妙物。象帝者,韦物之始而道实先之。庄子所谓神鬼神帝,生天生地是也。象有形之兆,帝有物之尊。象帝至矣,而道更在其先。此章言道以中为用,其体虚而不盈,为万有之主,居象帝之先。
天地章第五
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。圣人不仁,以百姓为刍狗。
御注:恩生於害,害生於恩,以仁为恩,害则随至。天地之於万物,圣人之於百姓,辅其自然,无爱利之心焉。仁无得而名之。束刍为狗,祭杞所用,适则用之,过则弃之。彼万物之自生,百姓之自治,曾何容心焉。
爱人利物之谓仁。不仁者,谓无情於弁爱,非薄恶之谓也。天地生化万物,任其自然,无爱利之心焉。如刍狗当祭祀之用也。盛以箧衍,巾以文绣,尸祝斋戒,然后用之。及祭之后,行者践其首脊,樵者焚其支体,彼物用弃,非有憎爱,时适然也。且天地之於万物,圣人之於百姓,亦然。故天地无恩而大恩生,圣人不仁而大仁成。
天地之间其犹弃钥乎。
唐明皇曰:橐者,韛也。钥者,笛也。橐之鼓风,钥之运吹,皆以虚而无心,故能动而有应。
王元泽曰:橐钥虚以应物,物感则应,应而不藏。天地之於万物,圣人之於百姓,应其适然,而不系累於当时,不留情於既往,故比橐钥之无穷也。
道无方体,以冲和之气鼓动於覆载之问,而生养万物。如橐以气化形,钥以气出声,气虚而待物,凡有形有声者,皆自此出,故比於橐钥也。以喻天地圣人,亦以虚而无心故也。
虚而不屈,动而愈出。
王弼曰:橐钥之中空洞,无情无为,故虚而不能穷屈,动而不可竭尽也。
王元泽曰:虚其体也,动其用也。
多言数穷,不如守中。
御注:慎汝内,闭汝外,收视反听,复以见天地之心,此之谓守中。
王弼曰:若不法天地之虚静,同橐钥之无心,动不从感,言不会机,动与事乖,故曰数穷。不如内怀道德,抱一不移,故曰守中。
此章戒人多言,不如守内。始言天地不弁,中以橐钥为况,终之以多言数穷者,欲人之出言,法天地之无心,如橐钥之虚中,因感而应,则无多言之失。与其言多而政祸,不如默默而守中。
谷神章第六
谷神不死,
御注:有形则有盛衰,有数则有成败,形数具而生死分,物之理也。谷应群动而常虚,神妙万物而常寂,真常之中,与道为一,不丽於形,不堕於数,生生而不穷。如日月焉,终古不息。如维斗焉,终古不忒。故云不死。
河上公曰:谷,养也。人能养神则不死。神谓五脏之神,肝藏魂,肺藏魄,心藏神,肾藏精,脾藏志。五脏尽伤,五神去矣。
温公曰:中虚故曰谷。不测故曰神。天地有穷而道无穷,故曰不死。
王元泽曰:谷应而不穷,神化而不测,万物受命於我,而我未尝生未尝死者,谷神也。言神则极矣,而加谷者,且言能虚能盈,而又能容以应也。以其活而不敌,故但称不死。
是谓玄牝。
御注:万物受命於无,而成形於有谷之用。无相,神之体,无方,万物所受命也。玄者天之色。牝者地之类。万物所成形也,谷神以况至道之常,玄牝以明造物之妙。
王元泽曰:谷神受命而玄牝赋形,自为阴阳,以成天地,然本一物也。由其受命,故曰谷神。由其赋形,故曰玄牝。
曹道冲曰:玄者杳冥而藏神。牝者冲和而藏气。此阴阳之宗,天地之祖也。
谷,养也。谷虚而应,应而不着。谷虚而受,受而不积。言养神在於虚而已,是谓不死之道,在於玄牝也。
玄牝之门,是谓天地根。
御注:庄子曰:万物有乎生而莫见其根,有乎出而莫见其门。而见之者,必圣人已。故於此明言玄牝之门,是谓天地根。天地者,万物之上下也。物与天地,本无先后,明大道之序,则有天地,然后有万物。然天地之所从出者,玄牝是已。彼先天地生者,孰得而见之。
河上公曰:根,元也。言鼻。之门,乃是通天地之元,气所从往来也。
纂微曰:上言谷神不死,劝人养神之理。此曰玄牝之门者,示人炼形之术也。故神形俱妙者,方与道同也。
曹道冲曰:玄者天之体。牝者地之气。玄天之资始有生是为精光,牝母育万物是为形器。天地虽大,亦本於道德,体於阴阳,故曰天地根也。
绵绵若存,
河上公曰:鼻。呼吸喘息,常绵绵微妙。若可存之,复若无有。
王元泽曰:绵绵,引而不绝之谓。神牝生生不尽,而若有若无,不可定有。
用之不勤。
御注:自本自根,自古以固,存火之传,不知其尽也。夫是之谓绵绵若存。茫然天造,任一气之自运。倏尔地化,委众形之自殖。乾以易知,坤以简能,非力致也,何勤之有。
河上公曰:用气当宽舒,不当急疾勤劳也。
苏子由曰:绵绵,微而不绝也。若存,存而不可见也。能如是,虽终日用之而不劳矣。
心定息微,任自然而无使气之强,何勤之有。此章之意主虚心养神,则不死在於玄牝。玄牝者,乃天地之宗,阴阳之祖,藏神蕴气,而万物恃之以生成者也。生成之理,绵绵而来,不绝不尽,用之不劳,有得有成。诸家皆以外说,唯河上公纂微内说之以理。持之有内必有外,二义俱通,并皆录之。
天长地久章第七
天长地久。
苏子由曰:天地虽大,未离於形数,则其长久,盖有量矣。
张君相曰:乾刚广覆历古今不倾。坤柔厚载经终始弥固。
太上之言,长久极於天地,盖以人所见者言之耳。若夫长久之至,则所谓天地始者是矣。
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,以其不自生,故能长生。
王元泽曰:自生则有其生,有其生则生既丧矣。唯无以生为则生未尝生,未尝生则所寓之形虽生而无生之累,宜其长且久也。天地之不自生非利乎,长久而然,道固如此而已。
张君相曰:万物皆自营其生,唯天地但知生育万物,不自营生。施生不自生,是故得长久。
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,外其身而身存。
御注:人皆取先,己独取后,曰受天下之垢,是谓后其身。后其身则不与物争,而天下莫能与之争。故曰:后其身而身先,在涂不争险易之利,冬夏不争阴阳之和,外死生遗祸福,而神未尝有所困也。是谓外其身而身存。
马巨济曰:圣人与天地同,则后身外身,犹之不自生。自先身存,犹之长生也。后身谓屈己也,外身谓忘我也,屈己则人下之,故身先。忘我则外身,故身存。
非以其无私耶,故能成其私。
御注:天地之大德曰生。圣人之大宝曰位。道者,为之公。天地体道故无私,无私故长久。圣人体道故无私,无私故常存。自营为私,未有能成其私者也。
吕吉甫曰:身者,吾之私也。后其身,外其身,则公而无私。无私也,故能成其私。
马巨济曰:天地不自生,与圣人之后外其身,皆无私也。然天地以此长生,而圣人以此长存,则皆成其私者也。然不私之为私大矣。庄子曰:无私焉,乃私也。
此章言道者为之公。天地体道故无私,无私故长久。圣人体道故无私,无私故长存。自营为私,未有能成其私者也。学者体道之公,不私一己,亦得其长久也。
道德真经取善集卷之一竟
3-道德真经取善集卷之二
道德真经取善集卷之二
宋饶阳居士李霖集
上善若水章第八
上善若水。
苏子由曰:天一生水,盖道运而为善,犹气运而生水也,故曰上善若水。
水蕴三能之近道,七善之利物。上善之人如之上善者,道之所谓善也,非天下皆知善之为善也。善者道之继,水为五行首,离道未远,其性最近道,盖离道则善名立矣。上善若水,物理自然。
水善利万物又不争,处众人之所恶,故几於道。
纂微曰:此三能之近道也。水性滋润,利泽万物,故曰善利,此一能也。方圆任器,壅决随人,故曰不争,此二能也。众人恶卑,水性趋下,此三能也。夫水利物则其仁广大,不争则其德谦光,处恶则其量忍垢,举水性之三能,唯至人之一贯,德行如斯,去道不远,故曰近尔。
居善地,
马巨济曰:善以处下为居,水以就下为地,在善得水之地,故曰:居,善地。
水之所居,善为地利。善人所居,化及乡党。
心善渊,
御注:测之而益深,穷之而益远。马巨济曰:善以安静为心,水以深静为渊,在善则得水之渊,故曰:心,善渊。
曹道冲曰:渊者水之止。虽有风波,莫能动其深静。至人之心,亦犹此也。
王元泽曰:深静而平,内明外晦。用心深静,反流全一。
与善仁,
御注:兼爱无私,施而无择。
苏子由曰:利泽万物,施而不求,其报善仁也。
马巨济曰:善以济物为与,水以利物为仁,在善则得水之仁,故曰:与,善仁。
水之所与,无有不润利万物,以生成者也。上善之人,亦如水之所与,博施於民,惠及群生,利益有情,不求其报,故曰:与,善仁。
言善信
御注:避碍而通诸海,行险而不失其信。
陆佃曰:履千险而不失其信,遇万折而不失其东,是谓言善信。
政善治,
御注:污者洁之,险者夷之,顺物之理,无容心焉,故无不治。
唐明皇曰:从政善治,亦如水之洗涤秽物,令其清净。
王弼曰:为政之善,无秽无偏,如水之治,至清至平。
刘仲平曰:然水之为物,未尝有言政也,而曰:言,善信。政,善治。何也方此因论善人若水,故以言政及於善仁也。
事善能,
御注:因地而为曲直,随器而为方圆,趣变无常而常可以为平,无能者若是乎。
苏子由曰:遇物赋形而不留於一,善能也。水之所事,趣变无常,唯变所适,方圆随器,而不逆物,故事无不能也。上善之人,亦如水之因人任物,随顺世间而无逆物之心,故曰:事,善能。
动善时。
御注:阳释之而泮,阴凝之而冰,次诸东方则东流,次诸西方则西流,动而不括,宜在随时而已。
纂微曰:至人所居,善执谦下,顺物自然,化及乡党,如水在地,善就卑下,滋润群物,故曰:居,善地,此一善也。至人之心,善保虚静,洞鉴幽微,湛然通彻,如水渊澄,波流九变,不失明时,故曰:心,善渊,此二善也。至人施与,善行仁慈,惠及天下,不怀亲爱,如水膏润,善能升降,无不沾济,故曰:与;善仁,此三善也。至人之言。善守诚信,不与物期,自然符契,如水影物,妍丑无差,流满辄移,行险不失,故曰:言,善信,此四善也。至人从政,善治於民,正容悟物,物自顺从,如水清平,善定高下,涤荡群物,使无尘秽,故曰:政,善治,此五善也。至人临事,善能任物,随器授职,不失其村,如水柔性,善事方圆,能随形器,无用不成,故曰:事,善能,此六善也。至人动静,善观其时,出处应机,能全其道,如水之动,善随一变,冬凝夏液,不差其节,故曰:动,善时,此七善也。
虑善以动,动惟厥时,亦如水之春泮冬凝矣。
夫惟不争,故无尤。
苏子由曰:有善而不免於人非者,以其争也。水唯不争,故兼七善而无尤。
此章言水之为物,利益群品,柔弱不争,常处卑下,故兼三能总七善而无尤,非上善之人其孰能似之。
持而盈之章第九
持而盈之,不如其已。
吕吉甫曰:力持而满之,未必富者也。持所以防溢,而盈之则重溢也。如欲勿溢,则如勿盈。
持,执持也。盈,满也。已,止也。执持所以防溢,而又盈之,势必倾危,故不如早上。
揣而锐之,不可长保。
温公曰:揣知物情,锐求进入,必将失之。
吕吉甫曰:情度而入之,求必贵者也。揣所以虑失而锐之,则重失也。如欲勿失,则如勿锐。
揣者巧於度情,锐者利於入物。揣度锐利,进取荣名,虽得之,必失之,故不可长保。
金玉满堂,莫之能守。
舒王曰:堂者虚而受物者也。金玉满之则是盈矣。故不能守。
马巨济曰:堂奥足以藏金玉而守之者也。其害在满,苟非天殃,必有人祸。
此明盈难久持也。满而不溢,所以长守富也。持而盈之,则金玉满堂,莫之能守矣。
富贵而骄,自遗其咎。
御注:金玉富贵,非性命之理也。外物之不可恃而有者也。宝金玉者累於物。累於物能勿失乎,故莫之能守。富贵而骄,则害於德。害於德者能免於患乎,故自遗其咎。圣人不拘一世之利,以为己私分,不以王天下,为己处显。夫岂金玉以为宝,富贵之足累乎。故至富国财并焉,至贵国爵并焉,其贵无敌,其富无伦,而道不渝。
河上公曰:富当赈贫,贵当怜贱,而反自骄恣,必被祸患也。
舒王曰:富贵不期骄而骄自至,所以遗咎患也。
此明锐不可揣也。高而不危,所以长守贵也。揣而锐之,则富贵骄生,以咎自与。
功成名遂身退,天之道。
苏子由曰:日中则移,月满则亏,四时之运,功成者去,天地尚然,而况於人乎。
利人曰功,闻誉施身曰名。功譬富贵之实也,名譬富贵之华也。功及於人而成就,名施於身而称遂。退身避位,永无祸患,是乃天之常道也。此章戒富不可满,贵不可食。夫持满不如早止,揣锐势又挫衄。金玉满而难守,富贵骄而遗咎,功成而不处,名遂而不尸,知损为益,乃符天道。
载营魄章第十
载营魄,
王元泽曰:魄,阴物形之主也。神之为物,广大通达,而不自了者,神常载於魄,故神反拘於形体,此广者所以狭,通者所以滞也。欲学此道者,当先廓其志气,勿累於形体,使神常载魄而不载於魄,则可以抱一而体神矣。
马巨济曰:人之生诸阳为魂,诸阴为魄,藏於肝肺之间,精与神相依以生,而并精出入者魄也,随神往来者魂也。
此篇言载营魄,营即魂是也。
《内观经》曰:动以营身谓之魂。魂主经营动作,为一身之运,为魂则并精出入,主化成变而已。今百骸九窍,具吾形者魄之属也。使非魂以营之,则与行尸何以异乎。魄不可以无魂,犹月不可以无日。魄待魂而成营,月待日而生光,此言魂之用而曰营,言魄之体而曰魄也。载谓以形载也。
旧说皆谓营为魂,唯元泽御解说营为止也。一说载者,形载魂魄也。一说神载魄也。
抱一能无离乎?
舒王曰:一者精也。魂魄既具则精生,精生则神从之。
王元泽曰:一者精之数,而不言精,而言一者守一,则精不摇矣。
马巨济曰:营魄者异事在于抱一而已。道生一,一生水,水生精,精者一之物也。抱一则与精合,脱一则与精离矣。精至而气全,气全而神全,神全所以制魂魄为上士矣。精者,天地万物所由以生成也。
营,止也。魄,阴也。形之主丽於形而有所止,故言营魄载者,以神载魄也。若无神以载之,则滞於幽阴,形散神离,下与万物俱化。神常载魄而不载於魄,则炼阳神消阴魄身化为仙也。其事在乎抱一而不离一者精也。抱一则精与神合而不离,则以精集神,以神使形,以形存神,三者混而为一,则道全。欲学此道者,当存精为本。庄子曰:不离於精谓之神人,此教人养精也。
专气致柔,能如婴儿乎?
纂微曰:言人欲学专气政柔之术,当如婴儿纯和乎。若能如婴儿之纯和,即是得专气致柔之术也。
精全则神王,神王则能帅气,神专其气而喜怒哀乐不为神之所使,以致柔和也。专者有而擅其权之谓,柔者和而不暴之谓。气致柔和,当如婴兑之心也。欲虑不萌,意专志一,终日号而嗌,不嗄和之至,此教人养气也。
涤除玄览,能无疵乎?
马巨济曰:此章以全精全气全神为学道之根,故无离以言养精,如婴儿以言养气,无疵以言养神也。
玄览者,心也。涤者,洗心也。除者,刳心也。洗之而无不静,刳之而无不虚,心之虚静,无一疵之可睹。庄子曰:纯粹而不杂静,一而不变,此教人养神也。
爱民治国,能无为乎?
河上公曰:治身者爱气则身全。治国者爱民则国安。治身者呼吸精气无令耳闻。治国者布德施惠无令下知。
此申抱一之义也。《内丹经》云:圣人以身为国,以心为君,以精气为民,民安国霸。精者身之本,爱啬精气则身治也。爱精之道,抱一为本,乃自然之道,夫何为哉。故曰能无为乎。今炼精之士,或以杂术为务,以般运为功,多有作为,故又戒以无为。庄子曰:唯无为几存。诸解皆说外,唯河上公内外两说之。以上文考之,就身说者於经以顺。
天门开阖,能为雌乎?
王元泽曰:至人无心於作精神,出入皆应而不唱。
此申专气之义也。恐炼气之士有使气之强,故又戒以守雌,雌者致柔也。
明白四达,能无知乎?
御注:聪明圣智,守之以愚。
此申无疵之义也。炼神之士,纯素而不杂,通彻而无碍,当不用知见守之以愚,故又戒之以无知也。
生之畜之,生而不有,为而不恃,长而不宰,是谓玄德。
御注:圣人存神知化,与道同体,则配神明育万物,无不可者。生之以遂其性,畜之以极其养。无爱利之心焉,故生而不有。无矜伐之行焉,故为而不恃,无刻制之巧焉,故长而不宰。若是者其德深矣远矣,与物反矣,故曰是谓玄德。
此章以全精全气全神为学道之根,三者混而为二,乃道之全也。
三十辐章第十一
三十辐共一毂,当其无有,车之用。埏埴以为器,当其无有,器之用。凿户牖以为室,当其无有,室之用。
御注:有无一致,利用出入,是谓至神。有无异相,在有为体,在无为用,阴阳之运,万物之理也。车之用在运,器之用在盛,室之用在虚。妙用出於至无,变化藏於不累,如鉴无象,因物显照,至人用心,每解乎此。
故有之以为利,无之以为用。
锺会曰:举上三事,明有无相资俱不可废。故有之以为利,利在於体。无之以为用,用在於空。故体为外,利资空用以得成。空为内,用籍体利以得就。但利用相藉,咸不可亡也。无赖有为利,有藉无为用,二法相假。
车惠弼曰:修身者,必须以有资空以空导有,有无资导心不偏溺,故成人之利用。
此章明有无一致,利用相资,举三事以明大道。夫轮毂为车,埏埴为器,户牖为室。此有也,人赖以为利。毂中空虚,轮得转行。器中空虚,物得盛受。室中空虚,人得居处。此无也,人赖以为用。有为实利,必以无为用。无乃妙,用必以有为体。有无相待,亦犹形神相须而不可偏废也。形以神为主,神以形为居,形神合同更相生成。世之昧者,炼神者蔽於无,养形者溺於有,是二者胥失也。殊不知此章取三物为喻,以明有无之相生。欲学道者,依此修持,则形神俱妙,与道合真矣。
五色章第十二
五色令人目盲,五音令人耳聋,
御注:纵耳目之欲属於声色,虽具耳目之形而不自见自闻,与盲聋也奚异。
五味令人口爽,
王元泽曰:人生而静,因物有迁。耳目本自希夷,而声色在前真从妄丧。口之於味,亦复如此。
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,
吕吉甫曰:万物无足以挠之者,心之所以静而圣也。逐乎外则罔念而发狂矣。事奚不然,驰骋田猎尤为甚。
太康畎洛表而五子咸怨。哀公好田猎而诗人所刺。外作禽荒,田猎无度,迷於正性,非狂而何。
难得之货令人行妨。
御注:贵难得之货,则至於次性命之情,而饕富贵,何行之能守,故令人行妨。仲虺之称汤曰:不殖货利。孔子谓子贡曰:赐不受命而货殖焉。货之妨行如此。
夫明月之宝,夜光之璧,适足以贾害。孟子曰:宝珠玉者,殃必及身。
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,
锺会曰:真气内实,故曰为腹。嗜欲外除,故曰不为目。五音令人耳聋,故圣人为腹不为目,诸相例也。
为腹者守精神而真气内实。不为目者去六情目不妄视。
故去彼取此。
河上公曰:去彼目之妄视,取此腹之养神。
目主外视,腹主内容。圣人实其腹,不为耳目所役,故去彼外视之目,取此能容之腹。夫圣人清净六根,於此独言不为目者,盖言目则其余可知也。此章言五尘之害性,当忘物以全真,圣人之去取,卓梢娨印
宠辱章第十三
宠辱若惊。
舒王曰:宠之所以为辱者,以其若惊也。
马巨济曰:宠者辱之本,以系乎得失故也。以见宠於人,则其惊弥甚,是宠之犹辱之也。宠者荣宠也。心荣见宠,即惊其神,此宠之所以为辱也。
贵大患若身。
御注:宠者在下,贵者在上,居宠而以为荣,则辱矣。处贵而以为累,则患莫大焉。贵者尊贵也。心有所贵,其患大矣。譬若人身动辄自累。
何谓宠辱?宠为下。
御注:贪夫名慕夫禄,知进而不知退,知得而不知丧,受宠於人,则为下之道。
问何故宠之为辱,受宠於人为下之道,既受宠於人,则与夺之权在人之手。若以得失累其心,岂不惑哉。子文三仕三巳,无喜愠之色者,岂有辱乎。
得之若惊,失之若惊,是谓宠辱若惊。
温公曰:为士者以道德为上,爵禄为下。上荣也,下辱也。众人乃宠其辱,操之则栗,合之则悲。
得之本有,失之本无,乌能有惊。若以得失之际,有若惊之心,是以辱也。柳下惠为士师三黜而不去,正考父三命循墙而走,则异於此。
何谓贵大患若身?
御注:据利势,擅赏罚,作福威,天·下畏之如神明,尊之如上帝,可谓贵矣。圣人则不以贵自累,故能长守贵而无息,譬如人身堕肢体,黜聪明,离形去智,同於大通,则无入而不自得也。世之人以物易性,故累物而不能忘势。以形累心,故丧心而不能忘形。其患大矣。
王元泽曰:贵者在物之上,而有国有家之而不能忘,则为患大矣。譬人有身珍而累之,则寒暑疾痛万绪皆何,岂非大患乎。
吾所以有大患者,为吾有身,
河上公曰:吾所以有大患者,正吾有身。有身则忧其动劳,念其饥寒,触情纵欲,则遇祸患。
身为患者,以吾执有其身,为患大矣。
及吾无身,吾有何患。
蔡子晃曰:无身者,谓不以身为身,S乎造化物我俱忘患,何能及非是灭坏其身,唤作无身。
无身者,非谓灭坏其身为无身也。盖虽有身而不执,有其身有之以无有耳。若孔子之母,我子綦之丧我是也。
故贵以身为天下,若可寄天下。爱以身为天下,若可托天下。
御注:天下大器,非道莫运。天下神器,非道莫守。圣人体道,故在宥天下,天下乐推而不厌。其次,则知贵其身而不自贱,以役於物者,若可寄而已。知爱其身而不自贼,以困於物者,若可托而已。故曰:道之真以治身,其绪余以为国家土直以治天下。世俗之君子乃危身弃生以殉物,岂不悲夫。
王弼曰:无物以易其身,故曰贵也。无物以损其身,故曰爱也。如此乃可以寄托天下也。不以宠辱荣患,损易其身,然后乃可以天下付之也。
贵者不辱其身,爱者不危其身,如此乃可寄托天下也。若子州支父、王子搜之徒是也。二人者,岂荣其宠累其贵乎。此章言辱自宠生,忘宠则无辱。身为息本,忘身则无患。既忘宠贵之累,则绝惊患之忧,然后贵爱其身,可以寄托天下。
道德真经取善集卷之二竟
4-道德真经取善集卷之三
道德真经取善集卷之三
宋饶阳居士李霖集
视之不见章第十四
视之不见名曰夷,
御注:目主视,视以辫物,夷则平而无辫,非视所及,故名曰夷。太易未见气是已。
王元泽曰:道至於万物,平等无有高下之处,非目所视。
此明道也。夷,平易也。道非色,故视之不见。虽不见也,然能玄能黄,不可名之无色也,曰夷而已。
听之不闻名曰希,
御注:耳主听,听以察物,希则概而有闻,非听所闻,故名曰希。大音希声是已。
庄子曰:听而可闻者,名与声。道无声,非耳所闻,故曰希也。虽不闻也,然能宫能商,不可名之无声,曰希而已。
搏之不得名曰微。
御注:微乎微乎,至於无形,孰得而搏之。大象无形是已。
无形曰微。搏,执持也。道无形,故执持不得。虽不得也,然能阴能阳,能柔能刚,能短能长,能圆能方,能暑能凉,能浮能沉,能苦能甘,於无形之中而能形焉,故名曰微。
此三者不可致请,故复混而为一。
御注:太易未判,孰分高下。大音希声,孰辫清浊。大象无形,孰为巨细。目无所用其明,耳无所施其聪,形无所竭其力,道之全体於是乎,在穷之不可究,探之不可得也。气形质具而未相离,故混而为一。虽然既已为一矣,且得无言乎。
三者谓夷、希、微也。不可致诘者,谓无色无声无形,口不能言,书不能传,当受之以静,求之以神,不可诘问而得之。混,合也。三名合而为一,三者本一体而人之所以求者。或视或听或搏,故随事强名耳。
其上不皦,其下不昧,
王元泽曰:凡物有质则具阴阳,上皦下昧,理必然也。唯道无物,故混然而成。此言道之定体。庄子曰:失吾道者,上见光而下为土。
绳绳不可名,复归於无物。
吕吉甫曰:绳绳兮调直而有信。虽有信也,而不可名,故复归於无物。
是谓无状之状,无物之象,是谓惚恍。
纂微曰:夫复归於无物者,非空寂之谓也。谓於无形状之中,而能造一切形状,於无物象之中,而能化一切物象,欲言有邪而不见其形,是即有而无也。欲言无邪而物由以成,是即无而有也。恍者有之疑於无,惚者无之疑於有,道之为物,非有非无,不可定名,故曰:惚恍。
迎之不见其首,随之不见其后。
御注:其始无首,其卒无尾,故迎之随之,有不得而见焉。
苏子由曰:道无所不在,故无前后可见。
执古之道,以御今之有。
王弼曰:古今虽异,其道常存。执之者方能御物。
吕吉甫曰:无前无后,则不古不今。虽不古不今,而未尝无古今也。则吾得之以曰用矣。故曰:执古之道,以御今之有。
能知古始,是谓道纪。
吕吉甫曰:所谓古者,非异於今也。以知古之所自始也。所谓今者,非异於古也。以知今之所从来也。诚知古之所自始,则知今之所从来矣。始无所自来无所从,所谓无端之纪也。无端之纪,道纪也。道不可执也。得此可以执之,以为德矣。执德之谓纪。
王元泽曰:推而上之至於无物之初,乃知物无所从来。道之情得矣道之纪,要古今不变者,是庄子所谓无端之纪也。
李畋曰:此章言妙本应用,何所不无也。若以视听求之,了勿可得。以皦昧察之,湛勿可分。物象不能名,始终不可睹,其用难测,以御有为。
古之善为士章第十五
古之善为士者,微妙玄通,深不可识
舒王曰:士者事道之名,始乎为士,则未离乎事道者也。终乎为圣人,则与道为一事,道不足以言之,与道为一则。所谓微妙玄通,深不可识是已。
灵仙曰:道无不通名善,事无不达为士。前章执古御今,此则御今引古。
前章论道之全体,此章言士之体道。微者彰之反也,妙者危之反也。玄则深远不测,通则变化无穷。古之善为士者,有此道而退藏於密不可测,究孰得而识之哉。故曰深不可识。
夫惟不可识,故强为之容。
御注:天之高不可俄而度也。地之厚不可俄而测也。曰圆以覆,曰方以载者,拟诸其容而已。强为之容,岂能真索其至。谓下文也,夫惟道大难识,强为之容而已。
豫若冬涉川;犹若畏四邻;
吕吉甫曰:庖丁解牛,休然为戒,视为止,行为迟,动刀甚微,则豫若冬涉川者也。豫则图之於事之始也。謋然已解,如土委地,提刀而立,为之四顾,为之踌躇满志,善刀而藏之,犹若畏四邻者也。犹则慎之於事之终也。
豫者图息於未然,犹者致疑於已是。由膝以上为涉,集众流为川。涉川者犯难也。冬者至寒之时,徒涉巨川,以见至人不好从事,於务出於不得已,常迫而后动,临事而惧也。故曰豫若冬涉川,既涉则无虑矣。而犹戒曰犹至人静密幽深,不出性宅,常若畏邻,敛而不纵,闲邪存诚,非物探之,其心不出,故曰犹若畏四邻。
俨若客;
王元泽曰:不以事为己任,故其容寂。
纂微曰:言有道之士,俨然端谨而心无散乱,如宾对主,曷敢造次。
此作容字,说若东郭顺子正容悟物,使人之意也消。故田子方师仰之。此作客字,说若李含光居於暗室,如对君父,故司马子微激赏之。
涣若冰将释;
御注:水凝而为冰,冰释而为水,其实一体。蔽於执一者,如水之凝。同於大通者,如冰之释。《易》曰:涣,离也。离人而无所系輆,所以为涣。
《说》曰:奂而散为涣。夫水本无冰,通寒则凝。性本无碍,有物则结。有道之士,豁然大悟,万事销亡,如春冰顿释。
敦兮其若朴;
御注:敦者厚之至。性本至厚,如木之朴,未散为器。
此言性之全也。《经》曰:复归於朴。
旷兮其若谷;
御注:旷者广之极。性原无际,如谷之虚,受而能应。
此言性之虚也。《经》曰:上德若谷。
浑兮其若浊。
王弼曰:藏精匿照,外不异物,混同
波尘,故曰若浊。
杨子曰:合则浑,离则散。浑者与世合而不离,故若浊。庄子所谓与物委蛇而同其波也。与刻意尚行离世异俗者异矣。夫善为士者,冬涉不好从事,畏邻防患於后,若客之不为主,如冰释不凝滞,朴而能全,谷而能虚,浊不殊俗,此所谓深不可识,而强为之容也。
孰能浊以澄,静之徐清。
王元泽曰:澄性者与澄水同。加工则动而弥浊,唯静以俟之,则徐自清矣。有道之士,所以物莫能浊者,以其静之徐清耳。
曹道冲曰:岂随流而忘反,聊澄静以徐清。
孰能安以久,动之徐生。
御注:有道之士,即动而静,时骋而要其宿,定而能应至,无而供其求,故静之徐清,而物莫能浊。动之徐生,而物莫能安。《易》曰;来徐徐,徐者安行而自适之意。至人之用心,非以静止为善,而有意於静。非以生出为功,而有为於生也。因其固然,付之自尔,而无怵迫之情,遑遽之劳焉。故曰:静之徐清,万物无足以挠其心,放孰能浊。动之除生,万物无足以系其虑,故孰能安。安有止之意,为物所系,则止矣。岂能应物而不伤。
保此道者不欲盈。
马巨济曰:保不歌盈者,道集虚故也。盈而有,有则浅可识矣。
夫惟不盈,.
吕吉甫曰:然不曰虚而每曰盈者,恐人之累於虚也。虚而累於虚,则不虚矣。故曰或不盈、不欲盈而已。
故能弊不新成。
王元泽曰:得道者未尝盈,则成道者未尝新也。道之为用,通万世,而不弊,以其无弊、无新、不成、不败故也。弊生於新,败生於成,士虽成道,而常若弊,则终无弊败矣。
此章言士之体道,深不可识,终之以不欲盈者虚也。虚则空洞无一物,』了世岂得而识之哉。古之保此道者,若大禹不自满假,孔子不居其圣已。独取虚者,老子也。实若虚者,颜子也。惟道集虚,於此可见。
致虚极章第十六
致虚极,守静笃。
御注:莫贵乎虚,莫善乎静。虚静者,万物之本也。虚故足以受群实,静故足以应群动。极者众会而有所至,笃者立行而有所至,政虚而要其极,守静而至於笃,则万态虽杂而吾心常彻,万变虽殊而吾心常寂,此之谓天乐。非体道者。不足以与此。
锺会曰:致,至也。除情虑至虚极也。心常寂守静笃也。
致虚则若谷能受群实,无一尘之积,可谓极矣。守静则若水能应群动,无一毫之撄,可谓篇矣。
万物并作,吾以观其复。
严遵曰:天地反覆,故能久长。人复寝寐,故能聪明。龙蛇复垫,故能章章。草木复本,故能青青。化复则神明得位,与虚无通,魂休魄静,各得其所安,志宁气顺,血脉和平,此皆暂尔复静,犹能精神,况久归至道者乎。
吾者命物之我也。我以虚静之至,观万物之作,命物而不与物俱化,故曰吾以观其复。
夫物芸芸,各复归其根。
温公曰:物出於无,复入於无。
王元泽曰:从性起用,复还性根,动植虽殊,理归一致。
归根曰静,
苏子由曰:苟未能自复於性,虽止动息念以求静,非静也。故惟归根,然后为静。
人生而静,天之性也。复性则静。
静曰复命,
陆佃曰:言根则知有所谓本,言命则知有所谓性,故言归根曰静,则复者本也。静曰复命,则归根者性也。庄子曰:自本自根,未有天地,自古以固存。自根者,归根曰静是也。自本者,静曰复命是也。自古者,复命曰常是也。自本者,无所因於本。自根者,无所出於根。自古者,无所历於古。虽然归根曰静,静曰复命,复命曰常,其本一也。其言先根而后本,先性而后命,而於根则谓之归,於命则谓之复者,辞之序尔。归未至也。复则至矣。根未至也。命则至矣。复之所入深矣。
复命曰常。
王元泽曰:出生则入有,入有则系数,然则密移之变,顷刻不停,惟复命则湛然常寂,物莫能迁。
从道受生之谓命,复命则反其所自生,与道为一,则亘古今而常存。
知常曰明。
舒王曰:常者乃无始已来不变之称也。知其常则谓之明也。
自道之外皆非常也。道虽真常,无形无名,非有自知之明,鲜有不为物蔽者矣。
不知常,妄作凶,
御注:圣人知道之常,故作则契理每与吉会。不知常者,随物转徙,触途自患,且不足以固其命,故凶。
孙登曰:不能归根守静,则夭命失常,是其凶也。
夫众不知道之真常,以妄为常,故欢乐用生,动而失之,寿命竭矣。所谓妄作凶也。
知常容,
苏子由曰:方迷於妄,则自是而非,彼物皆吾敌,吾何以容之,苟知其皆妄,则虽仇雠犹将哀而怜之,夫何所不容哉。
容乃公,
河上公曰:无所不包容,则公正无私,众邪莫当。
《礼记》曰:大道之行,天下为公。人不独亲其亲,子其子。
公乃王,
舒王曰:背私则为公,尽制则为王。公者,德也。王者,业也。以德则隐而内,以业则显而外。公与王合,内外之道也。
成玄英曰:王,往也。公则物皆归往。
王乃天,
王元泽曰:王者,人道之至极。极人之道,乃通於天。
天乃道,
御注:通天地人而位乎天地之中者,王也。一而大在上而无不覆者,天也。天地人莫不由之者,道也。尽人则同乎天,体天则同乎道。
道乃久,
卢裕曰:久,长久也。谓量等太虚,无来无去,心冥至极,不生不灭,冥混自然,不可分别,既与此理契会义说为久。
没身不殆。
《新说》曰:天之所法者,道也。故曰天乃道。道则无古无今,故曰道乃久。夫道至於久而可以没身不殆,其孰能政於此哉。
此章以归根复命为义,故首言虚静,终之以道乃久者,道以虚静为先,若拾此而入道,譬若舍舟航而济乎渎者,末矣。
太上章第十七
太上,下知有之。
王元泽曰:三皇之世,无为而治,使民各遂而不知其然,岂得而亲誉乎。
马巨济曰:知有君而不知有其君,此三皇之世。庄子所谓有泰氏其卧徐徐,其觉于于,一以已为马,一以已为牛。
太上者,谓太古无名号之君也。太者,极大之名。上者,至高之称。无为之治,至大至高,后世无以尚之,故曰太上也。下知有之者,知有君而不臣事也。
其次,亲之,誉之。
马巨济曰:惠爱,仁也,故亲。赏罚,义也,故誉。然亲之固已疏,誉之固已毁矣,何者未能出於非人故也。此二帝之世。庄子曰:有虞氏不及泰氏。
尧仁如天,就之者如曰。舜至邓墟,来之者十万家,亲之也。康衢誉尧,讴歌与舜,誉之也。
其次,畏之,侮之。
纂微曰:仁义失则刑法立,而民畏之。
马巨济曰:此三王之世。庄子曰:施及三王而天下大骇,好智而百姓竭,於是椎凿央焉。智慧极,大伪生,巧役其下,愚侮其上,而刑罚不足以威惩,此五霸之世。孟子曰:五霸假之也。
王元泽曰:失德无政,则民侮之。
信不足,有不信。
御注:附离不以胶漆,约束不以缠索,此至信也。商人作誓而民始畔,周人作会而民始疑,信不足故也。太上下知有之,则当不知以为信。其次畏之,侮之,则知诈。颉滑机变之巧生,而有不信者矣。
唐明皇曰:畏之侮之者,皆由君信不足,故令下有不信之人。
犹其贵言。
唐明皇曰:亲之誉之,由君有德教之言,故贵其言而亲誉之。
马巨济曰:言不足贵而犹贵之,故曰犹盖太上,不言而化。自兹以降,帝有典谟,王有誓诰也。
功成事遂,百姓谓:我自然。
御注:帝王之功,圣人之余事也。使人甘其食,美其服,安其居,乐其业,而余事足以成帝王之功。然谓我自然而已。曰:帝力何有於我哉,此谓太上之治。
唐明皇曰:功成而不执,事遂而无为,百姓谓我自如然也。上力何与焉。
此章言三五殊化,下民风靡,道降为德,德衰用刑,刑不能制,必至於欺侮。此信不足於上,而民有不信也。
大道废章第十八
大道废,有仁义。
御注:失道而后德,失德而后仁,失仁而后义,仁以立人,义以立我,而去道也远矣。韩愈不原圣人道德之意,乃以谓七与义为定名,道与德为虚位,老子之小仁义,其所见者小也。庄子所谓蔽蒙之民。
大道者,即太古无为之道也。仁义不显,犹日中盛明,众星失光也。废,犹隐也。三皇之后,人心不淳厚,大道隐而不见,七义立而道衰,鱼失江湖之游,则濡沬之恩斯重。人失大道之适,则仁义之惠斯隆。三皇当大道,二帝为仁义,庄子曰:道隐於小成。
智慧出,有大伪。
唐明皇曰:用智慧者,将立法也。法出而奸生,则有大伪矣。
慧以智为体,智以慧为用。智慧有大小也。庄子曰:去小智而大智明。孔子曰:好行小慧,是智慧有大小也。太上云:此者为其以凿为智,以察为慧,作聪明制法令,所谓小智慧也。智慧既出,民之奸伪滋生也。若夫远近并观,闲闲无事,因其自然,无益损乎。其真淳风大行,乌有大伪者哉。
六亲不和,有孝慈。
锺会曰:若九族皆睦,则爱敬无施。六亲不和,则孝慈斯着。
瞽瞍顽而舜称大孝。曾皙严而参称能养。
国家昏乱,有忠臣。
舒王曰:道隐於无形,名生於不足。道隐於无形,则无小大之分。名生於不足,则有仁义智慧差等之别。仁者有所爱也。义者有所别也。以其有爱有别,此大道所以废也。智者知也。慧者察也。以其有知有察,此大伪所以生也。孝者各亲其亲,慈者各子其子,此六亲所以不和也。忠者忠於己之君谓之忠,於他人谓之叛。
不明谓之昏。不治谓之乱。昏乱之世,乃有忠臣匡救其君。《传》曰:乱世见诚臣。若龙逄名芳於夏桀,比干誉美於殷纣。此章言道隐於小,成名生於不足故也。
绝圣弃智章第十九
绝圣弃智,民利百倍;
锺会曰:绝制作之圣,弃谋虑之智,人当反朴还淳,故其利百倍。作者之谓圣,创物之谓智,圣智之人,制作法度,创立政令,欲禁奸止暴,岂知法出奸生,令下诈起,民失性命之真,日趋柛傊域。若绝弃法令,则民反常复朴,其利岂止百倍而已。庄子曰:拾击圣人,纵舍盗贼,而天下始治矣。
绝仁弃义,民复孝慈;
王元泽曰:至德之世,父子相亲而足。今更生仁义,则名实交紏,得失纷然,民性乱矣。盖盛於末者本必衰,天之道也。孝慈,仁义之本也。或曰孔孟明尧舜之道,专以仁义而子,以老氏为正,何如曰夏以出生为功,而秋以收敛为德,一则使之荣华而去本,一则使之雕悴而反根。道岁也,圣人时也。明乎道,则孔老相为终始。
绝巧弃利,盗贼无有。
王元泽曰:巧利胜则民欲侈,而本业衰,必至於为盗。上三事,皆以末伤本者。
巧,机巧也。巧者,善伪利货利也。见利忘义,绝机变之巧而民有耻,弃欲利之心而民知义,此盗贼所以无有也。若不绝弃巧利,徒滋法令禁之,此盗贼所以多有也。庄子曰:攦工倕之指,而天下始人有其巧矣。又曰:擿玉毁珠,小盗不起。
此三者,以为文不足,故令有所属。
马巨济曰:质则有余,文则不足,三者去本已远,为文而已。此其所以不足也。令属其性於下四事。见素抱朴。
舒王曰:不言守素而言见素,不言反朴而吉抱

